慈宁宫的冬日,在白日里显出与夜晚暖阁不同的清寂庄严。雪霁初晴,惨白的日头透过高窗上细致的菱花格,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淡而长的光影。佛堂里传来规律而低沉的木鱼声,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诵经声,更添几分脱离尘嚣的肃穆。
沈青梧倚在东暖阁临窗的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手里握着一卷崔嬷嬷寻来的前朝地理志,目光却落在窗外一株覆雪的老松上,久久未动。她的外伤在太医精心调理与慈宁宫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已好了六七分,冻疮收口,擦伤结痂,面色虽仍苍白,但眼底那层死灰般的气息已褪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海般的沉静。
然而身体渐愈,心头的弦却绷得愈紧。那枚“长宁”玉佩如同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她的胸口。它代表的,不仅仅是庶妹早夭背后可能隐藏的罪恶,更可能是一条直指刘家更早、更隐秘罪行的线索。王选侍用性命守护的秘密,李美人疯癫中固守的邪物,吴嬷嬷诡异的香粉,以及父亲密信中模糊的警示……这些碎片,似乎都因这枚玉佩的出现,有了串联起来的可能。
但如何串联?证据何在?王选侍已死,李美人已殁,吴嬷嬷在刘家手中(若她还活着),沈忠身陷囹圄。她孤身在这慈宁宫内,虽有太后庇护,却如置身孤岛,与外界的消息几乎隔绝。崔嬷嬷每日会带来一些朝堂动向和三司会审的零星消息,但都经过筛选,且语焉不详。她知道太后在等待,在布局,但她自己,不能只是被动等待的棋子。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粗糙的边缘。她需要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能替她看到、听到慈宁宫外的动静。这人需得绝对可靠,且不引人注目。慈宁宫的宫人?她们效忠太后,一举一动皆在崔嬷嬷眼中,难以驱策。沈忠旧部?他们大多随父兄战死或流散,侥幸存留的,也必在严密的监视之下,贸然联系,恐害人害己。
正思忖间,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宫女低低的禀报声。崔嬷嬷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许的妇人,穿着半新不旧的靛蓝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面容平凡,眉眼低垂,行走间脚步轻而稳,浑身透着一种长期劳作形成的利落与谨慎。她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冒着袅袅热气的青瓷药碗。
“姑娘,该用药了。”崔嬷嬷道,侧身让那妇人上前,“这是药膳房专为姑娘配药煎煮的赵嬷嬷,日后姑娘的汤药饮食,便由她负责送来。”
赵嬷嬷上前两步,在榻前恭敬地福身,将托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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