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营地里就响起了破锣似的哨子声。陈无咎被吵醒时,嘴里还带着昨夜啃过的干饼渣,牙缝里硌得慌。他没急着动,先用眼角扫了圈帐篷外——两个巡逻兵正蹲在火堆旁烤肉串,其中一人朝他这边努了努嘴,低声说了句什么,另一人笑出声来。
他知道,自己还在被盯。
那张油纸任务令已经被撕碎,混着粪草撒进了排泄坑。昨夜那个送图的小兵也没再出现,大概已经被拖去喂狼狗了。陈无咎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怎么让这群人觉得他不过是个又脏又怂、只求活命的烂兵。
机会来得比预想快。
辰时刚过,一声梆子响,所有非战备人员被召集到焚尸场。一堆焦黑的残肢躺在坑边,有的还连着半截皮甲,是前日攻寨阵亡的“自己人”。管事拎着鞭子站在高处,点名派活:“今日轮到南三队清尸,谁不上前,军法处置。”
没人动。
这种活最招霉,蛮族信鬼,说死人怨气不散,碰了会缠身。陈无咎却突然站了起来,动作慢得像条瘸狗,一瘸一拐往前蹭,嘴里嘟囔着:“老子南营三战不死,难不成要被这点臭骨头吓退?”
他走到尸堆前,弯腰抓起一条断臂,往坑里扔。动作笨拙,手抖得厉害,像是怕极了又不得不做。接着又捡起半具烧焦的躯干,扛上肩,一步步挪向深坑。太阳越升越高,热浪裹着腐臭扑面而来,他跪在坑沿,双手撑地,一口接一口干呕,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可人没走。
整整三个时辰,他就这么跪着,翻尸、抬尸、烧骨,手指烫得起泡,脸上糊满灰泥,眼神从一开始的警惕,慢慢变成空洞,最后只剩麻木。中途有士兵偷懒溜走,被鞭子抽得满地打滚。陈无咎不看,也不躲,任由血点溅到脸上,像块木头一样继续干活。
远处,小头目靠在旗杆下看了半天,终于扭头对身边人说:“这废物……倒是能吃苦。”
当晚,伙房轮值。
陈无咎主动抢了个洗锅的差事,蹲在灶台后吭哧吭哧刷铁锅。锅底结着厚厚一层油垢,腥臭熏得人睁不开眼。他故意把一整桶馊汤打翻,汤水哗啦泼了一地,油花顺着沟渠往四周漫。
“操!”管事冲过来就是一脚,踹在他肩膀上,“你个瞎眼瘸驴!这是今天最后一锅口粮!”
陈无咎抱着锅缩成一团,惨叫出声:“老子南营三战不死,竟被自己人抽皮!”
这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周围几个老兵都停了手里的活。有人低声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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