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次尝试都失败了,再多的文字,也比不上这“轻轻一死”。我把这一点当成马鹞子个人命运中的优雅与高贵,一个人生前做不到的,用最后的死亡来实现了。
如果不是“轻轻一死”,难保马鹞子不会重陷旧时文学怪圈,继续在反面人物形象的认识中无法自拔。有了这最后的优雅与高贵,先前的马鹞子,便羽化登仙一般轻轻地化去,连同所有的仇恨,豪杰一生竟然比不过那阵短短的清风,换来些永久的感化。一般人都会将俄罗斯女孩譬如成美丽的白天鹅。教芭蕾舞的奥丽加,在空无一人的练功房中行一鞠深情的谢幕礼后的离去,被我在心里与马鹞子的“轻轻一死”混为一团。那些同样渐行渐远的身影,留给我们的是毫无二致的一串串比飞翔的天鹅还要感伤的梦想。
还有一种优雅。童年时期为我留下许多终身无法释怀的记忆,其中又以“地主婆”为最深刻。在我心里还来不及建立优雅与高贵的概念的时期,这些被孩子们称之为“地主婆”的女人,政治地位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就连牙牙学舌的乳牙小儿也敢跟在身后,一声声地叫骂。奇怪的是,只要地主婆们一回头,孩子们就会望风而逃。“地主婆”们什么动作也不做,就算开口,也只能轻轻地说:你们这些细伢儿!当年不懂心中胆怯从何而来,是因为年纪太小。大了之后,多数时候记不起来,偶然记起来了,心里怦然一响,多年来的生活匆匆也没想到需要细细思量。假如没有这长达六年的书写,这种对自己的灵魂必不可少的梳理,不晓得又会延缓到何时。雪家女人形象来自我太太仅存的那张外婆照片。往深处追究,外婆身着旗袍的照片是一扇门,居住在门后的,正是那些童年中活生生的“地主婆”。那个时代的“地主婆”,家境破败到极点,全家老少聚在一起,也见不到一件完好的衣服。在乡村,穿破衣服的人很多。“地主婆”的区别在于,她会将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窟窿补得整整齐齐,错落有致,男人也好,女人也罢,眼睛有多干净,脸上就会洗得有多干净。优雅与高贵是人世间无法剥夺的精神资源。拥有这种资源就等于拥有巨大的魅力,旧时代的那些孩子,怎么会在“地主婆”面前胆怯哩,是突然出现的这种魅力,让他们因不知为何物而惊慌失措。对小说的审美表面上存在着千差万别,能否尝试和鉴识这种让无知者手忙脚乱头皮发麻的优雅与高贵,是最为需要和不可或缺的核心。小说的兴起,一定是此二者天衣无缝地结合到书写者的笔下。小说的衰落,也一定是此二者在书写者心里率先沦陷和沦丧。
写小说时,我有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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