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场尤其是个水深浪急的江湖。没有自己的亲近门徒,许多事都无从下手。他在上面有心做事,下面就有人成心捣乱。
在于谦看来,如今国家西北有瓦剌之患,西南有苗僮之乱,东南沿海有倭寇骚扰,恢复交趾更是遥遥无期,实在不是一个太平世道。他主张迎回上皇,虽然成功避免了赵宋之耻,但是上皇回宫之后,朝野分化却更为严重,这也让他心力憔悴。
此时的于谦正伏案读本,听闻学生刘茂典求见,方才放下手中的工作,靠在椅背上,轻轻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颈。
等刘茂典进来,于谦开口道:“你说有要事见我?”
刘茂典称是,双手将徐珵的卷宗放在于谦的桌上,道:“老师,学生斗胆为您举荐一位能吏。”
于谦毫不掩饰自己的期许,拿起卷宗翻开,一入眼就看到了徐珵的名字。他对徐珵可不是“听说”。当日徐珵倡议南迁,于谦可是当面怒斥道:“凡议南迁者该斩!”虽然徐珵并没有因此被斩,而且还代行了监察御史,但回来之后被下诏狱,肯定也有于谦的态度。
于谦放下卷宗,对自己的爱徒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人?”
刘茂典躬身控背,毕恭毕敬道:“此人可比唐之李林甫,宋之蔡元长。”
蔡元长便是宋徽宗朝的奸相蔡京,在当时就被称作“六贼之首”,可见其人名声之臭。李林甫被认为是大唐由盛转衰的罪魁祸首,蔡京也被后人认为是弄臣误国的典型。刘茂典将徐珵比作这两人,却又向老师推荐他,实在有些矛盾。
于谦在学生面前并不掩饰疲惫,直言道:“莫作惊人之语,你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刘茂典上前一步,道:“李林甫和蔡京固然是遗臭万年的奸相,但是李林甫在位时平衡胡将,又统筹修了《唐六典》;蔡京且不说他的书法,只说他改革盐法茶法,重制钞法,又设立了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这些善政直至我朝尚在沿用。”
于谦微微颌首:“你这是在劝我唯才是用了。”他猛然睁开双目:“所以不仁不孝之徒,也能授以公器么!”
刘茂典被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老师息怒。学生以为,徐珵这样的人,可以用其才而不可授其权。有老师坐镇中枢,小小跳梁,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于谦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有了些许认同。他如今执掌内阁,阁臣之间以他为尊,六部堂官也都十分钦佩他的人品官声。这样大的声势,难道还压不住一个徐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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