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让我无法分辩,不让我去的原因是爱护我。去的人我们都叫她王婶。王婶走了一遭,并给男同事们带回一些生猛补药。当然是备有发票打算报销。哪知主编老莫不肯收她的礼品,还不无愠怒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这话在杂志社里一直流传到昨天。
昨天,师思在办公室里不知接了谁的电话,其间她冲着对方说了句这话。惹得整个办公室的人全都趴在写字台上笑。师思放下电话后也笑。在杂志社里,这句话太受欢迎了,所以谁都有过不小心将这话说漏嘴的时候。这话的暧昧意味,像暗号一样深深地镂刻在大家心里。王婶没有参与这故事后面的故事,她被调到主管局做了宣传处的副处长。虽然无人说过对她表示感谢的话,大家心里还是有那种对王婶给自己带来充满性暗示的快乐感到满意的意思。在武汉的高楼大厦、长街短巷里,大家一向格外支持这类义务劳动。
那一次,我同师思在办公室里说了许多有关杂志社内部人士的坏话。说得彼此都很痛快,后来我像电视新闻中的各国领导人那样,将手伸向师思,说谢谢她为我发出呐喊。师思将小手递给了我。我接住时,简直不敢用力握,那手太美、太诱惑人了。我感觉到自己身上有种八九月间钻出公共汽车,在车站旁的小摊上买一只雪糕,捏在手上的滋味。不只是骨髓,就是那些已脱离了头皮,但还没来得及掉到地上的头发丝,也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适。天越热这种感觉就越深刻,同时留住这感觉的时间也就越短。
师思在我仍处于恍惚时将手拿了回去,然后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我坦率地说她的手如果不是玉琢出的,那一定是从狐狸精那里借来的。师思冷冷地说,凡是有心想碰她手的男人都有过这种遭遇,而我只不过是在形容词上更夸张一些,用了在越来越现代的武汉城区里,被人弃而不用的“狐狸精”三个字。所幸师思随后就笑了,还说我们之间假如就这样维持着这样的友谊,她还会给我许多这样的幸福时刻。
我被她一连三个这样说得只有点头的份。
我对她说:“你放心,王婶送给我的那些药,我还没吃。”
我一直觉得这话是绝对的办公室幽默。
师思却板起脸来说:“我讨厌男人总在这么炫耀。”她翻了一下桌上的杂志,又说:“美国佬第一次向伊拉克炫耀武力时,许多人佩服,当他们接二连三无休止地这么做时,就没人喜欢了。”
我壮着胆生生地挤出一句话:“这同你们一天到晚描眉画眼涂口红有什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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