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法入睡。
她在心头盘算着身上的银两,花家是待不下去了。
也不晓得将来史大姑娘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她会不会跟着做陪嫁丫头?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身契还在老太太那处,老太太应该不至于要给娘家的侄孙女儿送陪嫁丫鬟吧。
若是哪天老太太想起自己,会不会将自己接回去?
不去伺候宝玉也行,她如今哪里还敢生那么多的贪念,剥去那层外衣,也不过是求一个安稳度日罢了。
人一病着,就容易胡思乱想,袭人半梦半醒间正想着若老太太接她回去,她要穿什么样的衣裳,如何谢恩等等不一而同的问题,就听门闩吧嗒两声。
花家的窗棂上糊的是麻纸,厚厚黑黑的纸张边缘还沾了黄泥封边,一入夜便什么也看不清了。如今这一推门,才感觉到月华如水般倾泄而来,随之进来的是个高大的人影。
袭人定睛一看,不由冷笑两声。
“诶你醒着怎么不说话?吓我一跳!”花自芳佝偻的腰身顿时站直了,理直气壮的道,“喝不喝水?哥给你倒。”
说着,执起桌上的空户,壶底朝天也没能倒出一滴水来。
“这个刘翠!真是丧门,连口水都不给我妹子喝,明儿就休了去。”
花自芳啐一口,大马金刀地坐在木凳上,掩饰尴尬似的开始剔牙,半晌也不见袭人接话,这才按捺不住问道:“妹妹啊,哥也不瞒你,如今家中情况你也看见了,自你离了贾家,一落千丈啊那是……”
花家最辉煌时正是袭人在绛芸轩中站稳脚跟后,贾宝玉是正经的贵公子,银钱这样的俗物他从不放在眼中,打赏下人自来是随心所欲。
又因着对自己的信任,绛芸轩中采买的大头都是走了花自芳的路子,过手的银钱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流水似的账目从兄妹俩手里过了,便是只刮一成,那也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巨富。
可如今,花家还住在这样的破败小院中,连一套像样的家私也拿不出来,她的父兄,原以为是指望和靠山的父兄,在做什么?钱呢?
“钱哪儿去了?”袭人将胸间的疑问脱口而出,换来的却是更加苛刻的质问。
“你还好意思问钱,你在那贾家小少爷身边时,我隔三差五就是三十两五十两的,你都花去了你还问我钱?我好心好性的想着,咱们家先紧着你,指望你早早在内宅站稳了脚跟,也好拉扯拉扯咱们家,一家人也好有个奔头,没成想啊,梦醒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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